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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卷開始了~~ (5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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語,我還打。”

蕭然立即默不作聲。

“醬香閣關門了,老九福也關門了,不過聽說金陵張老四家的醬豬蹄做的也不錯,改日去嘗嘗?”黯絕笑著問道。

陽靈點頭,道:“好啊,你說日子,我請客,我們大吃一頓。”

“太好了。”黯絕大笑,他又可以省銀子了。

陽靈本想離開,卻不防被另外兩人叫住。

“尊上,帝君畢竟是我派祖師爺,你溫柔一點。”遮默安道。

“是啊,青城山滿門看著呢,你若是太過兇悍,可不敢讓你入門。”逸飛塵笑道。

陽靈頷首,笑道:“放心吧,我會‘溫柔’的。”

“娘親,好好照顧爹爹,爹爹居然把你和我們都忘了,氣都要氣死了。”清城清淺一笑。

“放心,一定的。”陽靈看著已經出閣的清淺,忽而輕輕一嘆,道:“你還是被默安騙走了,今後他若欺負你,你告訴我,我來教訓他。”

“我哪兒敢啊。”遮默安失笑。

說罷陽靈提氣要走,忽而頓住腳步,回首看向遮默安。

“默安,既然我回來了,當年我做過的錯事我便會盡力彌補。你放心,不出二十年,我一定會救活影痕。”

“當真?”遮默安大喜,撲通一聲要跪在陽靈身前,卻被陽靈隔空扶起。

“不要跪我,這是我該做的。”陽靈莞爾。

“多謝尊上。”遮默安喜不自勝。

“不必叫我尊上,我又不是妖尊了,聽著怪別扭。你若是願意,叫我聲君上就好。”陽靈淺笑,道:“回見。”

說罷,只是一瞬間的功夫,陽靈便已無影無蹤。

三千年了,她終是回到他身邊了,陽靈舒心一笑。

當日她用盡全力消了清和的記憶,已是奄奄一息。擡首望去,只見同樣氣息奄奄的神尊也正看著她。

神尊長嘆一聲,道:“你終究還是敗給了清和,本尊與你纏鬥數百萬年,不曾真的把你打敗,而清和,卻輕易將你擊敗。”

“不一樣的,”她溫柔一笑,看著擁著她沈睡的清和,道:“你用的是你的法術,法術本在於修煉,今日你厲害一點,明日我便能超過你,從無定數。可是清和不同,他用的是他一顆真心,是世間獨一無二的一份真情。敗給他,我心甘情願。”

神尊沈默,道:“或許一開始就是本尊的錯了,本尊從未為他做過什麽,卻害了他一輩子,害了你枉死數次。這麽多年劫難,這麽多人離世,這麽多的罪過,不應該由你和清和來承擔。本尊身為神尊,自然不會逃避該負的責任。妖尊,本尊欠你一條命,今日便還你一條命,萬望你能好生珍惜。”

說罷,神尊擡手一揮,九重天上擎天柱旁,忽然金光大現。

“冰雪蓮?”眾仙大驚,原來冰雪蓮所藏之地,竟是極西擎天柱後。

神尊凝聚殘餘的神力,將千萬枝冰雪蓮煉化於神農鼎。神農鼎金光大盛,神器的神力和著神尊數百萬年的修為,再加上冰雪蓮無與倫比的仙力,三道力量相會,註入於陽靈體內。

“當年冰雪蓮由清和一手培植而出,今日全部用在你身上,也是應該的。從今往後,昆侖再無冰雪蓮,世間再無上古神器!”

從今往後,昆侖再無冰雪蓮,世間再無上古神器!

所有的冰雪蓮,十件上古神器,盡數毀於此次六界大劫。

可是她太過虛弱,雖是活下來,卻沈睡過去。蕭然奉命將她帶至天山,由四頭上古神獸親自看守,吸收天地靈氣,終於在三千年後蘇醒過來。

她醒了,他也該醒了。

清和,你還記得我嗎?

當年我們蓬萊初逢,我們武陵沈淪,我們魔宮相守。這麽多年,這麽多點點滴滴,你忘不了,我也舍不下。

三千年滄海桑田,物是人非,但是清和,我還是回來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發現一寫虐章就能炸出許多潛水黨嘿嘿,但是不能再虐啦,否則要被譴責死了,奉上甜甜一章,遁走~

☆、執手長生(大結局)

清和被陽靈捆綁著帶向魔宮,一路上只是怒視於她。

“妖孽!”

“那又如何?”

“不要臉!”

“那又如何?”

“神經病!”

“那又如何?”

反正無論清和怎樣辱罵,陽靈都是笑著問他一句:“那又如何?”

兩人終於到了魔宮,陽靈掐指一算,便知清心已然亡故,不由得十分傷懷。

她終究還是等不下去了,無殤不在,她的日日夜夜不知如何難熬。

“你這是幹什麽?”清和見陽靈微微傷感,心中也忽然泛起一陣心疼。

陽靈輕嘆了一口氣,道:“我只是可惜,有些人等了一輩子,還是沒能等到想要的。”

清和微微蹙眉,問道:“你是說虛妄殿那個傻姑娘?”

陽靈頷首,道:“她叫清心,我回來了,她也會回來,無殤也會。我欠她很多,也欠無殤的,我合該救他們。”

清和微微疑惑,清心,無殤,為何這些人名如此熟悉?

這片刻功夫,陽靈已經牽著他進了長生殿。

長生殿長久無人居住,到處灰蒙蒙的。陽靈擡手,一道金光飛出,長生殿光覆如新。

“從今往後我們就住這裏了,你看還滿意?”

清和猛地搖頭,道:“我不會和你同居,你死了這條心吧。”

陽靈輕笑,猛地拉著清和進了寢殿。

清和閉目,緊緊抓住自己的衣服,他才不要被這個妖孽玷汙,卻猛然覺得身體騰空被扔到一個軟榻上。

“你——”清和只覺得萬念俱灰,眼見陽靈撲上來卻無能為力。

陽靈好笑地看著清和一副赴死一般的慷慨激昂,道:“你真的不要?”

清和冷冷盯著她,卻並不說話。

陽靈點頭,道:“我知道了,你先睡一覺,睡起來你可千萬別後悔。”

說罷,陽靈擡手將清和擊昏。

既然是她消了他的記憶,她自然有辦法恢覆。

她是妖界至尊啊,她的心計城府無與倫比,早在一開始,她就知道神尊會憐憫他們萬般深情,一定會拼盡全力救活她,許他們一個地久天長。

所以,在三千年前她消他記憶時,她就已經料到有朝一日她會再次開啟清和的記憶。

金光點點籠罩於清和身上,陽靈知道他會沈睡,但大約過個四五日也就能醒了。

“師嬸?”黯絕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。

陽靈回過身去,道:“你來的夠快。”

黯絕輕笑,道:“想到吃的就忍不住,師嬸,師叔還不知道睡幾天,我們先去吃東西吧。”

“那怎麽行?我要守著他。”陽靈輕輕撫了撫清和的臉頰。

黯絕失笑,道:“師嬸,你真笨。他把你忘了那些年,你難道一點不記恨?你這樣守著他,他肯定覺得你舍不得他,更加猖獗了。所以你不如消失一下,跟我先去吃點東西,清和師叔記起來後找不到你,肯定急瘋了。你想不想嘗嘗被他十分在乎的滋味?”

陽靈無奈一笑,道:“你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道理,我真是不敢茍同。”

“走吧走吧,張老四做的醬豬蹄實在是好吃極了,你肯定喜歡。”黯絕輕笑,拉著陽靈就走了。

也罷,反正清和要四五天的功夫,她就陪黯絕三天,想來不會出事。

於是陽靈跟著黯絕從東邊的魯菜吃到西邊的川菜,從東北的老仙參吃到南海的扶桑果,天上地下吃了個遍。

這天在長安城吃餃子,陽靈剛咬了一個覺得燙,想要吐出來,卻不防感知到一股強大力量襲向自己,躲閃間居然把那滾燙的餃子整個吞了下去。

“誰哪麽不長眼!”陽靈微微惱怒。

“我是不長眼,看上了你這樣女人。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瘋了,你居然在這裏吃餃子,倒是悠閑啊。”清和暴怒。

他記起來後,卻發覺她不在他身邊,登時大驚失色。

他失去過她三次,對不起她三次,他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滋味,所以再不能有第四次了!

陽靈一怔,道:“你起碼四天才能醒過來,怎會提前了。”

清和聞言更是大怒,道:“原來你掐好了時間,是不是打算第四天回去,裝出一副深情的樣子來打動我?”

陽靈下意識點點頭,很快又搖搖頭。

她那麽喜歡他,何必裝呢?

清和沈沈一嘆,或許別的他會遲鈍,但是唯獨關於她的,哪怕是在夢中,他仍是瘋狂地想要提前記起。

“你出來也就罷了,居然和別的男人鬼混。陽靈,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!”清和惱怒道。

陽靈抖了抖嘴角,可憐兮兮地拽了拽清和的袖子,卻被清和猛地掃開。

“他是黯絕啊,不是別的男人。再說了,我怎麽會看上一個吃貨,清和,你怎麽這麽沒自信。”

“黯絕也不行!誰都不行,以後你只要跟男的接觸,必須過來跟我匯報。說了什麽做了什麽,你若敢有一絲隱瞞,我便把你吊起來抽鞭子。”

陽靈倒吸一口氣,連忙答應了。

“還不跟我回家!”清和牽著陽靈,怒氣沖沖走出酒樓。

黯絕從始至終插不上話,最後才發現陽靈走了沒人付賬。

“這......掌櫃的,你不介意我吃霸王餐吧?”黯絕小心翼翼問道。

掌櫃的頭都沒擡,道:“掌勺的,又來一個刷盤子的。”

黯絕:“......”

清和怒氣沖沖將陽靈帶回長生殿,丟入寢殿中。

“清和,呵呵,你別生氣啊。”陽靈滿臉諂媚。

清和卻猛地緊緊抱住她,微微低頭便找到了那香軟的唇。

陽靈起初一怔,繼而也就接受了。

她等得太久了,他也等了太久,他們之間曾經橫亙了那麽多,如今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長相廝守。

“清和,其實當年我昏迷前有點怕,我怕你看上別人,等我回來時你就不喜歡我了?”清和松開她後,她輕輕一嘆。

“那也是你活該,”清和猛然冷淡了許多,道:“我們夫妻三十年,你卻在兩年之內將我拋卻兩次。陽靈,你這種人,其實我寧願不想起。”

“是麽?”陽靈輕笑,道:“那也晚了,你終歸還是記起我了。清和,如果此刻你說不要我,我馬上就走,再也不糾纏你如何?”

“這樣啊,”清和冷冷一瞥陽靈,道:“那我不要你了。”

陽靈聞言,果然擡腳就走,卻又猛得被清和拉住。

“陽靈你給我記住了,縱然我說不要你,你也必須要死要活對我死纏爛打,直到鬧得我頭疼,萬般無奈之下勉強接受你你才能停,知道嗎?”

“唉,真是的,好吧好吧,我勉強答應了。”陽靈輕笑。

其實她求之不得。

當夜,清和記起了從前,一眾故人皆是飛赴魔宮相聚,清和擺宴信陵殿。

“娘親,你怎麽不說話。”清城見陽靈只是笑,奇怪問道。

“沒有啊,我說話啊。”陽靈莞爾。

許久不見她了,清城還是個半吊子,法術有跟沒有簡直沒差。

“娘親,你是不是還沒見過小弟弟東來,他住在五重天上,一直跟著東極伯伯。伯伯對他很好,他也很孝順,現在很厲害哦。”清淺笑道。

陽靈抖了抖嘴角,道:“跟著東極,那還不變成冬日裏的一把火?完了,我就這一個兒子,居然還被東極給糟蹋了。”

“沒有,其實還好,他不像東極帝君那樣紅紅火火的,倒是偏愛青色,很像祖師爺。”逸飛塵笑道。

陽靈直視尷尬地回了個微笑,看著清和不敢說話。

“允許你跟他說一句。”清和淡淡道。

“那更完蛋,像清和還不如像東極呢。”陽靈愁眉苦臉。

也就是她,死心塌地喜歡上了清和這種人,換個別的女子試試看?

清和冷淡一掃陽靈,卻也並未多言。

“帝君,扶桑有人來了。”逸飛塵等人帶來的一個青城弟子進來匯報到。

“誰啊?”

“扶桑上仙陌上桑。”

清和神色無異,陽靈卻是一怔。

“你去吧。”清和淺淺一笑,看著陽靈說道。

“你不介意嗎?”

“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?”

“好像是。”

“那算了。”

“別啊,我好久沒見他了,有不少話要說呢。”

清和一臉黑線。

信陵殿外,一個白色身影如往常一般長身玉立。

“阿桑?”陽靈輕輕叫到。

陌上桑轉過身來,看了看她道:“我聽到你回來了,就連忙過來了。其實我只是來碰碰運氣,沒想到你真的會出來見我。”

陽靈一笑,道:“我當然會見你,當年你待我很好,我卻欠你良多。阿桑,是我對不起你。”

陌上桑搖搖頭,道:“不要這樣想,阿靈,當年在蓬萊海底火山,我們已經兩清了。”

陽靈默然,道:“其實我如今是尊神,我可以救回玄黃。我對不起你,不能再對不起你師父了。”

“師父麽?”陌上桑微微一笑,道:“他已經轉身投胎了,如今他在人界過得很好。”

“你去看過他?”

“我每天都守在他身邊。”陌上桑淡淡道。

玄黃待他恩重如山,他卻一步步把他逼至絕路,他何其不孝。

自從六界大劫過後,玄黃也轉世為人,他便將扶桑掌門交任給了風茫,一個人下世尋找轉世的玄黃。

但凡他還是仙,還有法力,便會一直在暗中照顧玄黃。一生生,一世世,能償還多少他就償還多少。

時間靜默地有幾分尷尬,陌上桑只是淡淡註視著陽靈,陽靈不自在地咳了一下。

“是這裏太冷麽?”身後忽然傳出一個聲音。

陽靈輕笑,清和還是不肯放心,仍是追出來了。

“披上這件衣服吧。”清和輕輕將一件披風搭在陽靈身上。

陌上桑俯身,道:“弟子陌上桑參見帝君。”

清和頷首,道:“你起來吧。”

陌上桑緩緩起身,清和看著他淡淡道:“無殤過些年就能回來,你不必擔心了。這些年你暗中照顧扶桑,點播風茫,扶桑日漸興旺,若是無殤知道,必會欣慰。”

“多謝帝君誇獎,弟子不敢當。”

清和仍是淡淡的,轉而對陽靈說道:“我們回去吧,大家都在等我們。”

陽靈頷首,看向陌上桑,道:“我們先走了,你也快些回去吧,玄黃上仙離不開你照顧。”

陌上桑淡淡一笑,仍是陽靈記憶中那般清雅無雙。

目送他們一雙倩影離去,陌上桑舒心一笑。

或許這是她最好的結局,她受了那麽多苦,遭了那麽多罪,終究還是找到了一個傾心疼愛她的男人。

其實她從不欠他的,一直以來,是他步步相逼,讓她心灰意冷,甚至牽出了六界大劫。

我從一開始,便是因為神諭找到你,所以說,我們也合該落得神諭的結局。

步步天機,步步哀。

遠處,陽靈壓低聲音不讓陌上桑發覺,沖著清和搖頭失笑,道:“你好生小氣啊。”

“不是小氣,”清和一笑,也低聲道:“我是見場面太尷尬,過來幫你化解一下。你非但不感激,還譏諷我,自己說該是不該?”

陽靈撇撇嘴,不以為然。

牽手緩步往那燈火通明處走去,陽靈只覺得從未這樣心安過。身邊這個男人,給了她太多的好,太多的幸福和充實。這樣的靜謐和美好,讓她沈醉卻又清醒。

清和,無論我們過去經歷了什麽,最終我們還是能執手長生。雖然晚,卻讓人倍加珍惜往後的歲月時光。

長生仙緣,晚來長安。

完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正文終於完結了,撒花撒花~

後面會有幾個小番外,不會長,但一定要萌萌噠~

146.陌上花開(一)

收養她已經數個月了,起初大約是離了生母的緣故,她沒日沒夜啼哭不休。我雖然奉師命照顧她,但是說心裏話,我是很膩煩整日守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嬰兒。

沒有奶水給她喝總是不行的,我天天抱著她,往人間去找奶母給她餵奶。大概在扶桑呆得久了,我不太習慣同凡人打交道,每次也只是餵飽了她趕緊回太長山。

日子久了,難免覺得無趣,甚至我開始懷疑那封神諭。這樣小的一個孩子,能掀起多大的波瀾?我不信她一個弱質女嬰便是邪靈轉世。但師命難違,我終究還是陪著她,陪著她一點一滴長大。

大約到了七八歲,她頑皮得厲害,三天不打便要上房揭瓦。我煩的不行,當日在扶桑,眾仙皆是敬畏於我,對我的話從來不敢違逆分毫。可現在倒好,一個屁大點的女娃娃,居然毫不把我放在眼中,我說什麽她偏不做什麽,真真氣死活神仙。

有次我出屋打坐清修,她一個人在屋裏,為著我不肯理她而大發脾氣。她氣得跺腳,卻不妨踩到了裙裾,一個踉蹌撞到了一張大案。案上有我最喜歡的一把琴,被她摔得粉碎。我嘆了口氣,正想收了氣息進去看看還能不能修好。誰知剛轉過身,便看見她為了去拾起琴的殘骸,而沒註意她的廣袖又碰到了一側的鐵樹銀花。

鐵樹銀花乃是青銅燭臺,呈大樹狀,上面少說有十幾支蠟燭,呼啦啦全被她碰倒,甚至有好幾個砸在她身上。

我血液有片刻凝固,怔怔看著她身上燃起數叢火焰。她被燒得哭叫連連,可這聲嘶力竭的哭喊,竟然激的我心中起了片刻的邪念。

如果她死了,我或許也能解脫了。

但這只是片刻,很快屋子也都燒著了,熊熊大火伴隨著滾滾濃煙幾乎吞沒了她幼小的身影。風呼呼吹來,吹的我衣袂飄動,也吹的我心底隱隱疼了起來。

那樣俏皮可愛的女孩子,就要死麽了?

想到她素日裏一口一個“阿桑”喚得那樣親切,想到她安靜地蜷縮在我腳邊休息,想到她每逢做了錯事,千方百計討好我的樣子,我再不能忍心看著她被大火吞噬。

我施法讓火消失,再讓竹屋覆原,緩步入內將她抱起。她咳嗽個不停,身上也有好幾處燒傷了,紅透的臉頰透著虛弱無力,輕輕的喘息更是羸弱不堪,我只是覺得心疼。

我幫她上藥,她乖乖的趴在我膝上不作聲,整個人看上去悶悶不樂。我也不說話,兩個人之間的氣氛,第一次這樣怪怪的。

便是這樣的古怪,讓我懷念起以往同她相處時的隨性。我忽而心下一陣激蕩,原來我還是喜歡跟她待在一起的。雖然她調皮搗蛋,雖然她“無惡不作”,雖然她常常氣的我咬牙切齒,但是同她相處時,是我許久沒有體會過的輕松。

扶桑雖好,但我累了,我不想再做人前百無瑕疵的扶桑上仙。說穿了,其實我還是更喜歡做一個普通平凡的人。

因為喜歡,所以懷念,所以期盼將來。

這大約就是我對她動心的開始。

作者有話要說:阿桑的番外哦~

147、陌上花開(二)

她漸漸長大,我也漸漸看清了我的心。可是我不能的,她身份未明,而我又是仙界仙君,我不能棄仙界不顧,那樣做的話,會讓師父傷心。

但是我畢竟同她朝夕相處,她對我的感情,我也並非察覺不出。我看著她的喜怒哀樂,看著她的糾結忖度,我知道,那無一不是因為我。

那夜星光極好,我仰臥在松軟的草地上望著天,幻想著我的視線能穿過層層結界,能看到神尊。

我想問他:“尊上,弟子能不能同她在一起?”

可是只是想罷了,我渺小的仙人,哪裏真的能見到神尊?

她察覺了我的異樣,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我身邊,學著我的樣子輕輕躺下。

“阿桑,你在想什麽?”她曼聲問道。

我擡手指著天,道:“我在想此刻尊上在做什麽?”

“尊上?”她錯愕,“那是誰?”

我很少跟她提外面的世界,這將近五十年,都是我們兩個住在一起。不知道為什麽,我不願她接觸外面的天地,大約我潛意識裏一直在害怕她會離我而去。

我沒有向她解釋太多,她也沒多問。她的好處就在於,我不想說的事,她從來不會逼問。這是一種信任,也是一種尊重,更是我從前從沒得到的自由。

很小的時候,雖然困苦,但大抵還是自由的。可惜那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,記憶早就不再清晰。後來跟隨師父去了扶桑,師父待我很好,幾乎把我當他的親生兒子一樣寵愛疼惜,但是我不自由,我從未有過自我。我的一切,都是師父給的,就像是報恩一樣,我不願違抗他的意願。久而久之,我在漫長的歲月裏,逐漸把自己弄丟了。

而認識她,讓我重新找回了自己。我發現,原來除了師命之外,其實我也有自己的想法,也有喜怒哀樂,也有……生命。

或許這樣說也不對,長生不老,我的身體從來活著。但是以往過的那些歲月,我的心靈都是幹枯的,它沒有生命的活力。直到遇見了她,我的心,才逐漸溫暖覆蘇。

她靠在我身邊,問道:“阿桑,你明天想吃什麽,我一早起來摘果子給你吃好不好?”

我道:“你喜歡吃什麽就自己摘,我不想吃。”

她像是受了委屈一般,蹭了蹭我道衣襟,道:“吃一點嘛,好不好?”

我終究心軟了,道:“那就……無須果吧。”

她高興地點點頭,興奮說道:“太好了,明天我去摘一筐的無須果,我們一起吃。”

我莞爾,道:“也不要只摘無須果,也摘點你喜歡吃的。”

她搖搖頭,臉色忽然輕輕發紅,極是嬌羞:“不,阿桑喜歡吃什麽,我就喜歡吃什麽。”

我好笑又好氣,卻舍不得嗔怪她。誰知她忽然靠攏過來,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問道:“阿桑,你知不知道為什麽?”

我怔了一怔,如何回不知道。就比如她喜歡琴,我便日日彈琴給她聽。其實我並沒有多喜歡,但因為她喜歡,所以我喜歡。

這樣的意識讓我下意識想要逃避,然她口齒伶俐,已吐露了一半。

“阿桑,因為我喜歡……”

“夠了!”我猛然打斷她,赫然起身。

她喏喏,不敢再多說。我不曉得她是攢了多久的勇氣才敢跟我說“喜歡”,但是我不敢聽,我怕聽她說完,我會為了她不顧一切的瘋狂。

“我去閉關,明日不吃了。”我淡淡撂下一句話,便提氣飛走。雖然我沒再看她的神情,但是心依舊很疼。

我閉關,她離開,這便是天機的開端,也是我和她緣分的終結。後來我時常自欺欺人,幻想著我不走,而是接受了她,這個天地會是不是另外一番樣子。

可惜,這只是自欺欺人。

148、陌上花開(三)

再後來,或者說很後來,她終究是得到幸福了,而我同她的距離,也更加遠了。我來不及抓住她,便已經失去她。說的殘忍一點,其實我從來不可能得到她。她身邊有那樣多的人,有愛人,有孩子,還有朋友,我只是她無盡生命中一個短小的存在,根本無足輕重。

但是我還是忍不住,我在雲端上慢吞吞地飛了很久,終於飛到了從前的魔宮。

那裏燈火通明,但那不是我的世界,我只能駐足在外,由人通報。

心中忽而很忐忑,很後悔。我不該讓人去告訴她的,萬一她不肯見我怎麽辦,萬一清和帝君介懷又該怎麽辦?

我緊張地等著,等著她出來,抑或是不出。直到身後傳來那細碎輕快的腳步,我還是不敢相信她真的來了。

“阿桑……”她輕輕叫我。

我忍不住顫抖了一下,她還是如舊日一半叫我,難道在她心底,就沒有半分隔膜麽?

我回過身去,恰好見她莞爾一笑。那是釋懷的微笑,更深的卻是……憐憫和同情。

我澀然,命途如此,在他人眼中,我的確是可憐的。但於我自己而言,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愚蠢造成的,根本不值得憐惜分毫。

“我聽到你回來了,就連忙過來了。其實我只是來碰碰運氣,沒想到你真的會出來見我。”這話,是說給她,更是說給我。

她淺笑著,於月下花前說著她的歉意,而我一個字都未聽到心裏去。

只要還能得她一顧,我已然知足。

其實我跟她之間,真的已經沒了什麽話。我來見她,不過是心中還存了那麽一絲癡心妄想,還存了一縷無可消散的癡念。

但是她身邊那個男人太自負,不容別的人染指她分毫。他看著我,那目光雖不淩厲,卻強大的足夠把我殘存的癡念擊得粉碎。

我知道,我徹底輸了。從今往後,我不能再以各種由頭接近她了。

其實也好,沒了我的打擾,至少她會過的快樂,過的順心。

她由那個男人護著,重新回了她的圈子,回了她的人生當中。我這個過客,自然也該離開了。

太長山也不很遠,我乘風而行,很快也便回到了那舊居。

當年我同她居住的竹屋還在那裏,只是數千年無人居住打掃,已經破敗得厲害。我施了法術,讓那竹屋由內而外覆原,邁步走了進去。

屋中一切如舊,我走入她從前的房間,那裏胡亂堆疊著數件外衣,還有幾本丟的到處都是的雜書。

我輕嘆,習慣性上前整理,卻忽然醒悟過來。其實她不會再回來住了,亂與不亂又有什麽要緊?

我將竹窗打開,風嘩啦啦地灌進來,吹得書頁嘩嘩亂翻。忽而一張紙從書中脫落,我指尖一道白光飛出,將那張紙引到我面前。

然後,我赫然震驚。那上面滿滿當當寫著我的名字,也寫著當年她不敢示人的情誼。

她寫:阿桑,我喜歡你,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呢?

這十五個字,她寫了整整一頁。我幾乎想象出她寫這些時臉上泛起的點點喜悅之情,也能想像出她小心翼翼夾在書中時的狡猾笑意。

她的笑意那樣真實,那樣觸手可及。我伸出手去,卻只撫摸到了冰涼的空氣。

再低首看了看手中那頁紙,紙上每一個筆畫,每一道橫折,我都看了千百遍,仿佛要將這些字全部烙進心底。這些是我錯過並痛悔今生的遺憾。

直到天色蒙蒙亮了,直到第一縷陽光照入房間,我才從中清醒過來。我將那頁紙隨手丟棄,擡腳離開。

走出屋子,我看到了一個竹筐,那是從前她摘野果時用的籃子。我憾然,她親手摘的無須果,我終究是吃不到了。

看著那間竹屋,我默念一個火訣,將從前的記憶付之一炬。早就該燒毀的,強留數千年也留不住。這間竹屋,記載著我愚蠢動心的剎那。而這場大火,雖然遲了,但是所幸還不晚。

我終究清醒了,終究放下了。她不屬於我,我的將來,也不該屬於她。

花開花落,雲卷雲舒,我暢然一笑,如獲新生。

149、微若飛塵

當年我的出生,本就是一個意外。聽我爹後來提起,原來當年他意外之下同一個凡人女子有了關系,所以後來有了我。

他深覺自己對不起那個女子,但是因為自己的身份,終究不能帶她回青城,只能任由她老死人間,魂魄重入輪回。

我的生命,便是由一個意外開始,何其卑微渺茫?

所以後來,我善待我的師弟默安,因為我和他同病相憐。其實起初我是很討厭他的,爹待他那樣好,那樣珍視憐惜,甚至對他的疼愛超過我,我如何不惱不狠。可是後來,等我那次大吵大鬧質問爹為何那樣喜歡他時,我也就不討厭他了,甚至心底對他生出了幾分憐憫。

因為爹告訴我,默安生來只有母親,沒有父親,他的身世跟我半斤八兩。但是我起碼還有父親在世,能夠寵我愛我照顧我,他母親卻在他五歲的時候病故。從此他孤身一人,寄人籬下,飽嘗人世艱辛。

為著我從前對他的百般刁難,我心裏自責不已。我開始對他不那麽充滿敵意,開始學著照顧他,善待他。他人倒是極好的,也不記仇,漸漸被我帶的沒大沒小,再不覆當年初來青城時那樣瑟縮孱弱。

我們一同長大,情同手足,甚至我們的脾氣也特別相投。我素來就頑劣,而他骨子裏也是頑皮的,只是比我多長了一張正氣凜然的臉。

我們出去游玩,打著除妖的名義玩遍了仙界。可那一天,又是一個意外,讓我遇見了一個不該遇見的女孩。

那年夏天,烈日炎炎,她白衣勝雪,翩然而來。她嘴邊的淺笑,眼中的狡黠,驅散了太長山的酷熱暑天。

她不像一個仙,更不像人,我跟默安不禁對她甚是好奇。她頭腦單純,很好騙的,所以我輕易便把她騙回了青城。

可她也是極聰明的,很快識破了我的騙局。那天晚上,她要走,我長這麽大忽而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生出了留戀之情。

陽淩,你不走可好?

也是那一夜,我們遇見了影痕。當時我和默安均是嚇得半死,以為沒命回青城了。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,眼前這個儒雅溫和的黑衣男子,其實就是默安的親生父親。

而他,怎舍得傷我們分毫?

還是那一夜,陽淩飛了回來,她是來救我們的。我心中第一次泛起過那樣的異樣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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